VO.02-元认知：成长太慢，是因为它还没觉醒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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§ 2: 本文

洞穴

第二天，第三河岸*的太阳如常升起。刺猬也跟着朝阳醒来，他没有赖床的习惯。阳光穿过通道照进洞穴，洞外的风景如皮影戏一般投在墙壁上。小的时候，刺猬奶奶还就着洞穴墙壁，给他讲过许多魑魅魍魉的故事。刺猬的许多情绪与认知，便是在洞穴故事中养成的。比如他会恐惧黑暗，因为所有的鬼怪都只会在黑暗中出现。比如他会抗拒未知，未知的东西总会暗藏危险，这是奶奶故事里暗含的道理。

*第三河岸是狐狸与刺猬的家乡，源自巴西作家若昂·吉马朗埃斯·罗萨《河的第三条岸》。

突然外面刮起了一阵疾风，墙上的倒影如金蛇狂舞，一个如恐龙般的巨物杀出，张开了血盆大口，一把吞下了它们。空气中，刺猬仿佛闻到了血腥味，听到了乱蛇凄厉的叫声。他感到头疼欲裂，不禁呻吟了起来。狐狸被刺猬的叫声吵醒，过来关切地问他哪里不舒服。刺猬闭着眼指着墙壁说，外面正在发生一场恐怖的屠杀。狐狸看了墙壁的倒影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，拉着刺猬的手说，走，我们去外面瞧瞧看。刺猬大惊失色，化身“三不猴”*：不见、不闻、不言，但最终依旧抵不过狐狸的执拗。短短的洞穴通道，竟然从未如此陡峭、崎岖且漫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路上，每一瞬都想回到舒适的洞穴。外面的阳光如同洪水涌入刺猬的眼睛，让他瞬间失去了视觉。真理如同光明，有时并不会让你看得更清，反而让习惯黑暗的人突然目盲[1]。过了一会，刺猬的视力慢慢复转，一团毛茸茸的动物逐渐地清晰起来：他们的好朋友——水豚正趴在河边吃水草，“自然沙发”的背上还站着个飞鸟客。水豚半眯着眼睛，小耳朵微微翕动，厚重的鼻吻更显呆萌，嘴里咀嚼着长长的水草。这个人畜无害的食草动物，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他人认作恐龙。刺猬感到如释重负，尔后又羞愧难当。

*“三不猴”相传最早源自古埃及，是三个“不见、不闻、不言”猴子形象，简而言之就是🙈🙉🙊。

水仙花

狐狸看出了刺猬的窘迫，便提议沿河边散散步。也许是困在洞穴里太久了，第三河岸从未如此的真实与明亮。河边的水草郁郁青青，晶莹的露珠挂在叶尖上闪烁，而在水面之下，新草正在疯狂滋长。水面平静如镜，映照着湛蓝的天空，鱼儿在云朵里游泳。河中央的坻水是水豚的家，也是各种飞鸟喜欢的趴堤，它们时而飞翔，时而停歇。河流蜿蜒至天际，在河与天的尽头，挂着蛋黄般的太阳，还有如少女绯红的朝霞。

刺猬仍是低着头，无心欣赏风景，反刍着自我的羞愧。狐狸看到前面的水仙花，心底便有了主意，问道：“你知道水仙花的来历吗？”刺猬摇了摇头。狐狸接着说：

“水仙花的原名是Narcissus，源自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——纳西塞斯。相传他的父亲是河神，母亲是仙女。刚出生时，母亲就得到神谕：他将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，但最终却因迷恋自己的容貌而亡。为了逃避命运，母亲便刻意放他至山林间长大，远离河湖海，不让其看见自己。后来纳西塞斯长大了，果真成为盖世无双的美男子，林间的女子无一不为之倾慕。但是从小就太容易得到赞美了，他变得心高气傲，拒绝了所有女子的追求，有的做得还不太体面。

他的行为触怒了复仇女神。有一天，纳西塞斯在林间打猎时迷了路，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湖泊。走近一看，湖里竟然有一个宛如天仙的人儿。他见过众生，却从未见过自己，亦不识其为自己。他驻足湖边，凝望倒影，痴迷之，沉醉之，最终难以自拔，坠入爱河，溺水而亡。后来，爱神怜惜纳西塞斯，把他化成水仙化，盛开在有水的地方，让他可以永远看着自己的倒影。”

“所以，人们也把水仙花称作恋影花。” 说到此句时，狐狸加重了语气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刺猬。刺猬若有所思地抬起头，喃喃自语道：“墙壁上的倒影和水仙花的倒影，本质上是不是一样的？我对于未知的恐惧，和纳西塞斯的自恋，是不是存在着一定的联系？”狐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，甚至暗暗为刺猬的敏慧感到吃惊：“你能有这样的联想与思考是很好的，可以带着这些问题进入今天的探讨。”

菩提树

不知不觉地，竟然走到了河狸家的门口。门前的菩提树亭亭如盖，并且由于位置中心，天然地便成了第三河岸的广场。热心而好学的河狸，还粉刷了一面墙壁，把它变成了黑板，既可以公告信息，又能讲公开课。狐狸拿起粉笔，在黑板上画下了昨天的成长框架，而今天的细节更加丰富了，尤其是“内化”这一部分，像是绽放的花蕾，花瓣层层叠叠、紧密相连，花蕊更是呼之欲出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：元认知。

狐狸说：“首先继续介绍整体的成长框架。在我理解里，青年成长就好比万物生长，万物从大自然中获得阳光、空气与水，再通过内部系统层层转化，把生命所需的养分分发传送，有的输出转化为能量，有的合成为身体的一部分。青年的心智成长亦是如此，从家庭、学校与社会获得输入，经过个体差异化的理解、选择与反应，不断地进行内化，有的输出形成了外部影响力，有的沉淀为个人的知识体系与行为表征，最后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。

在成长框架里，最最重要便是内化能力。内化能力主要有三部分组成：元认知、底层系统、学习系统。如果要形象化地理解三者关系，那么可以把底层系统和学习系统理解为两个轮子，而元认知是连接其中的轴承。外界输入会先经过底层系统，情绪会对其立即判断，产生是非好恶，然后逻辑会对仔细分析，但因为其耗能大往往容易短路。只有逻辑判断有效的，才有可能进入学习系统；而只有情绪没有逻辑的输入，会化成内耗的能量；但如果有逻辑又有情绪，那将获得十倍的学习动力。这些都会在后续中展开探讨，今天的核心课题是：元认知。”

元认知

那么，什么是元认知呢？

元认知是对自己认知过程与思考模式的觉悟*。换句话而言，元认知便是是认知的认知、思考的思考的能力。元认知是第三视角：1）像是可旋转的摄像头，它帮助我们从不同的角度、不同的维度观察这个世界。2）像是你的“灵魂伴侣”，它没有时空的限制，可以坐上时光机，从过去、从未来帮忙审视此刻的决定。

*****维基百科定义：Metacognition is an awareness of one’s thought processes and an understanding of the patterns behind them.

“但是为什么现实中，大多数人并没有激活元认知呢？”狐狸在黑板上画了个四象限图，“我们可以借助一个简单模型去理解个体与世界。对于个体而言，一个是察觉(Awareness)，一个是知识(knowledge)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可以简单分为：我未觉我未知，我未觉我已知，我已觉我已知，我已觉我未知。”

讲到此处时，刺猬突然举起了手，一脸的兴奋：“狐狸老师，洞穴里的我和纳西塞斯是不是都属于未觉象限，我看见恐龙吃蛇属于无中生有，所以应该是未觉未知，应此心生恐惧。而纳西塞斯看见自我，却不知道那是自我，所以应该是未觉已知。我这样理解得对不？”

狐狸赞许地点了点头：“这两个例子虽然不算典型，但大体是正确的。现实中，我们看到的都只是真理的倒影，但却误认为那便是真理的全部，并且毋庸置疑、言之凿凿。人本应上善如水，但可惜变成了器具。除了这两个倒影的故事，我再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，它发生在大洋彼岸…..”

“1995年的匹兹堡，有个抢劫银行的罪犯，登上了世界最愚蠢罪犯的榜单，并成为心理学的案例。他做了什么傻事呢？原来他往脸上抹了柠檬汁后，头套都不带，就在光天化日下冲进银行抢劫。警察很快就锁定了他，并上门实施了抓捕。被找上门时，他还一脸疑惑，怎么抹了柠檬汁还能看到我？看到这你以为他是个精神病，但实际上他是和我们一样的正常人。后来才知道，他看到柠檬汁写在纸上就消失了，要加热才能显形，便认为它有隐形的功能……”

刺猬不禁噗呲地笑了出来，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他笨的人。“后来，康奈尔大学的两个教授看到新闻后，就产生了浓烈的兴趣，并开展了一系列的心理学研究。他们的研究成果便是著名的“邓宁-克鲁格效应”，也叫“达克效应”，它的核心发现便是能力欠缺的人无法正确认知自我。一方面，当我们知识有限最是狂妄，刚上初中的小孩最叛逆难管，成绩更差的走出考场时更有自信，初入职场的新人更觉全知全能。而另一方面，当我们在真实碰壁、意识到知识无限时，又容易过低地评价自己，尽管实际上自己已知的更多，也更有能力。套用叔本华的经典名言：自我评价就像摆钟，摇摆于自负和自卑之间。”

狐狸仿佛进入了某种状态，眼里放着光，言语里充满热情与坚定：

“那么，我们应该如何提升元认知，走向觉醒之路呢？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激活与提升：

第一，冥想。冥想就是每天获得一些头脑空间的一种方式[3]，它能够帮助你为元认知腾出大脑空间。当你听到冥想时，或许你马上想到僧侣在寺庙修行的场景，但其实不必担心，它是一种经过上千年实践的锻炼技巧。也许你困惑于冥想与正念的区别，实际上正念是冥想的关键要素，当年西方医学界引入冥想时，为了避开宗教的抵制而改名。冥想是一种技能，也是一种体验，它让你专注于当下，带领带到达从未体验的意识境地。

第二，自省。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，沉溺于人工智能的现代人更应如此。如果说冥想是思维的放假，那么自省便是思维的锻炼，是元认知的刻意练习。自省是对个人思考、情绪与行为的反思，是否符合自我的标准，是否有提升的空间，是否有未知的盲点。但是自省并不是自我评判，积极心理学也揭示自我否定并不能帮助人改变，只有持续的正反馈才能真正让改变发生。因此，我们需要的更多是客观的评判，即使是对待自我。

第三，兴趣。元认知的能量从心流而来，而心流从兴趣而来。当我们处在心流时，元认知就如《心灵奇旅》里的灵魂出窍了，它飞向了蓝天，飞向了另一个世界，俯瞰着忘我而沉浸的自己。但是精神世界也存着熵增，在不借助外界情况下，我们精神自然地趋向混乱。为了对抗精神熵，我们习惯于把自己交给像电视游戏等外界刺激，而当一个人确认了克服精神熵的策略，再要求他改弦易辙就很困难了[4]。《心流》建议我们全神贯注于你的兴趣，无论是挑战自我极限的攀岩滑雪，还是融入日常的美食社交，还是探索人类的知识边界，让自己跳进去，达到浑然忘我，进入心流状态。”